李易每往前进一步,盐丁们就往后退一步。
他一个人,竟生生吓退了三十来人!
相比盐丁们的恐惧,王烺反而镇定了下来。
一直到现在,他也没看到李易使出什么后手,只是凭着一身血勇在拼斗。
这说明了李易真的是单枪匹马来的。
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?
王烺一抬手,汤隆便率着潜藏在暗处的十数弓箭手立刻走出,拈弓搭箭。
这些长弓并非是李从襄手下佩的军用强弓,质量只能算是普通。
但对付受伤的李易,却是绰绰有余了。
王烺斜眼看着身前的血人,低笑道:“李易,原来你真的这么蠢。你该不会以为,自己一个人可以杀光这里所有人吧?”
李易充耳不闻,只是静静地望着王烺,眼色古井无波,隐隐流露出几分轻蔑。
王烺最恨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,一条砧板上的鱼,是怎么敢这么轻蔑看人的!
“给我射死他!”王烺忍受不住,对着弓箭手们喝道。
然而,弓箭手们却一动不动。
“你们都聋了吗?”王烺扭头看向领头的汤隆,“汤隆,你在干什么,聋了不成!给我射死他!”
一副苦大仇深面孔的汤隆扭过头,熟练地拈弓搭箭,羽箭离弦,如脱缰的野马般撞向王烺。
王烺大惊,他连忙抬刀劈开那一箭,眉头倒竖:“汤隆,你要造反吗!”
汤隆并不回答,伸手往箭壶里拈起第二支箭。
王烺满面怒容,又看向其余弓箭手: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,还不给我拿下汤隆这个逆贼!”
然而那些弓箭手只是呆呆站着,并无作为。
王烺大急:“你们都不想活了吗?你们的身契在我手里,我捏死你们不比捏死蚂蚁简单!”
“真的吗?”就在这时,一道幽深如空谷回响般的声音在王烺背后炸响。
王烺猛地扭过头去,双眸圆睁。
眼前之人,正是林夫人!
林夫人一手举着一只火把,一手拿着一叠厚厚的名册,她清声念道:“许宏,南城破锣巷人,卖身葬女,得钱三两。”
此言一出,其中一个弓箭手身子一颤。
林夫人掀开另一张身契,继续念道:“张珩,西城广信街人,卖身为奴,以求温饱,子女俱入奴籍。”
一个盐丁握紧了拳头。
林夫人又掀起一张身契,缓缓念道:“王德……”
林夫人每念出一张身契,便有一人面露疑色,眸子通红。
没错,林夫人手里拿的,就是他们的身契,也可以说是……屈辱的奴契!
他们原本都是良家,可流年不利,战火连绵,各家都有各家的不幸,不得不卖身为奴,被迫受人奴役,世世代代为奴为婢。
东家让他们往东,便绝不可能往西。
有这奴契在,他们便是想要逃,也会被抓回,处以极刑。
这是他们毕生都想要摆脱的东西!
王烺只觉得头皮发麻,他怔怔地望着林夫人,身子不由一颤,他干涩着喉咙,失声道:“你、你方才是装睡?”
林夫人冷笑一声:“我装了不止一日两日了。你为人卑劣胆小,行事最是谨慎,不曲意逢迎,让你放松戒备,你怎么露出破绽,我怎么得到这些身契?”
王烺头脑一震,他望了汤隆一眼,又回头望了李易一眼,猛然醒悟:“你、那日去弥勒庙,是去见了李易!”
林夫人道:“我翻遍了你所有可能藏匿身契的地方,都未能找到这些东西。若非李公子提点,说你胆小如鼠,遇到危难必会查看身契,我怎么也不可能得到它!”
王烺的脸抽搐数下,他终于明白,李易为什么敢单枪匹马冲进林府了。
他就是料到自己会以为他必有后手,说不定已然解决了身契的问题,引得自己去查看身契,暴露了身契的位置,借此反将了自己一军!
“李易,你真是好算计!”王烺一口牙齿几欲咬碎,他忽得扑到林夫人身前,意欲争夺她手中的身契。
林夫人忍辱负重多时,就为了看痛打落水狗的此刻,哪能轻易让王烺得手?
她将身契靠近手中的火把,娇喝道:“从今日起,你们和你们的子女都自由了,不必再为奴为婢!各自离开吧,不用再为任何人赴死,只为你们自己而活!”
火焰舔上厚厚一叠身契的一角,仿佛尝到什么美味似的,火势骤然壮大,很快就将厚厚的身契吞食大半。
王烺飞扑而去,却已然晚了。
他一把推倒林夫人,夺过那摞身契就往地上扔,抬脚便踩,腿脚踢踏的速度几乎出现残影。
可那摞身契已然被火烧了大半,余下的部分亦是黢黑一片,根本看不出形状来了。
王烺目眦欲裂,他扭头怒视林夫人,迎着的却是一众盐丁和十数弓箭手猩红的眼睛。
王烺心里顿时一虚。
汤隆扶起林夫人,闷声道:“王烺,你恶事做尽,今日便是你的死期!”
亦有不少盐丁持刀向王烺逼近。
王烺做人实在不够厚道,从未将这些盐丁当作人看,轻则辱骂,重则杀伤,此时终于遭到了反噬!
王烺眉头紧蹙,他高声道:“你们莫不是真想造反?你们以为这些身契在官府没有备份?只要我提出备份,你们依旧是我的贱奴!”
此言一出,众人面面相觑,不知如何抉择。
林夫人笑得眼中含泪:“备份?你如今是朝廷钦犯,你敢去官府索要备份?我借你两个胆,你敢是不敢?”
众人这才醒悟,王烺不过是装腔作势。
当即有一人冲上前去,挥刀斩向王烺的头颅。
此人是林府厨娘的儿子,那日他亲眼见了母亲被李从襄的人杀害,对王烺和李从襄恨之入骨,早就想要报仇了。
只可惜他到底太过年轻,根本不是王烺的对手。
一回合都没有走过,便被王烺一刀斩杀。
鲜血激起了反抗意识,又有三人上前围攻,却也被王烺轻松解决。
王烺横刀在前,冷笑不已:“不自量力!”
众盐丁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,他们几乎没见过王烺出手,此时见他出刀如此迅猛,一时间也胆怯起来。
汤隆面不改色,抬起手来,一众弓箭手顿时听令,对着王烺一通攒射。
王烺虽慌不乱,这些弓箭的质量远远比不得军用弓箭,这群弓箭手也比不得李从襄手下的精锐,他们射的箭不仅准头不够,威力和速度亦是不足。
王烺眼疾手快,抓住一个盐丁当作挡箭牌,迅勇冲进人群,不仅砍杀了数名弓箭手,还让他们投鼠忌器,不敢再射。
这群乌合之众方才奈何不了李易,此刻更奈何不了王烺。
王烺大笑不已:“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,我看看还有哪个敢上!”
“你们不是对手,不要徒增牺牲。让我来。”
人群立时分散两边,让出一条血路,李易坚定而沉重地走向王烺,眸光冷冽如寒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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